林现神色探究地皱眉打量了他一番，手上没动，很明显是不想理人。
“别那么望着我。”何子谦抿完酒，似笑非笑地颔首，“上次头条撤热搜的事情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，这杯算是讲和了。”
见他依然毫无反应，何子谦只得无奈地耸肩，“再怎么样咱们也是同学吧，你知道有多少人听了闲言碎语在背后看笑话的？就当是做个样子，免得大家尴尬。”
尽管对他还是多不了几分好感，但看在办喜事的份儿上林现缓和了些表情，把桌上自己的那杯酒拿过来，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。
何子谦达成了目的，晃着酒杯四下张望：“艾笑呢？怎么没见到她。”
林现：“有事出去了。”
彼时，艾笑正弓着腰洗手。
隔间两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，撞见她的那一瞬笑声就收敛了，只在镜中瞥了这边一眼，迅速收拾完自己。
她从这种氛围里觉察出什么，萌生出一丝熟悉的膈应感来。
成年人的表情有时候不见得就比小孩子管理得好，如果认为对方不值得自己虚与委蛇的话，某些态度甚至更外露。
走出卫生间时，艾笑便停在了拐角的墙边，缓慢地抱起双臂。
刚刚那桌人可能是见她之前不敢吭声，更加大胆地提高嗓门，“她装可怜给谁看？婊气冲天的，人家子谦都还没喊冤呢，搞得好像自己很委屈一样。”
“当初那件事，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吗？又没人拿刀逼她去灾区。”
边上有个高马尾随声附和。
“给谁看？给林现看呗，有的人不就吃这套吗？”
此时此刻，艾笑才明白陈心沁那句“她们好像对你有点意见”的话外之音。
但听对方的口气，这大概不仅仅是“有点”。
“以前就像颗老鼠屎一样粘着别人追，好事情见不到她，麻烦倒能惹不少，不是把人害死，就是给人招黑。销声匿迹几年了都可以搞出大新闻来，估计子谦心里也是日了狗。她反正又不混圈，拍拍屁股走了，人家的公关费却得花一大笔。”
“现在不是绑上林现了吗？高中的时候怎么没看上他，还不是知道人家现在有钱。”
她们越说越义愤填膺，各自替何子谦打抱不平。
艾笑不想当面过去触这个霉，掉了头正打算绕开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高马尾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，“有钱怎么了？林现也就是条舔狗，人家不要的东西，他还上赶着去当接盘侠，不是犯贱是什么？”
“又不是没见过女人，成天被她迷得团团转……”
艾笑听到这里，突然就不绕路了。
她原地停了半秒，朝附近一个倒饮料的小妹妹说：“借用一下。”
随即她风风火火地走到高马尾面前，在这帮人聊得兴致高涨时，毫无征兆地居高临下用那杯果汁给对方洗了把脸。
倒空的玻璃杯重重砸在桌面，哐当一声响。
也许是举止太出乎意料，满桌的人都惊呆了，半晌没一个反应过来。
远处的林现在这声动静中诧异而茫然地回头。
视线中的艾笑背对着他站在人群之前。
“这杯水让你漱漱口。”
她语气十分平和，却透着一股熟悉的不可一世：“下次记得换个隐蔽的地方喷粪，再叫我听见你说林现，就不是泼你果汁那么简单了。”
然后她迈开腿，飞快走到林现身边，脚下生风，拉着还在怔愣的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。
酒桌上一片短暂的鸦雀无声。
可能是平日里厥词放得太多，谁也没想到艾笑会在这种情况下反击，一时间在场的都懵了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有人才想起来给高马尾抽纸巾。
吴浩见状赶紧跑出来打圆场，讲了两句遮掩的话，让陈心沁陪着对方去换衣服。
何子谦终于眨了下眼，带着点钦佩的目光扬上嘴角，慢悠悠的品他的香槟。
外面的艾笑一口气穿了两条街，越走越快。
正是大夏天的午后，灼热的太阳下，马路上行车寥寥。
她拽着林现，到这会儿才转头说了句大实话：“你快一点，万一她追上来找我算账怎么办？我今早刚洗了头。”
艾笑逞完了匹夫之勇，在冲动一时爽过后，终于担心起后果来。
其实那帮人如果跟她正面刚她还不一定有胜算，要是大家一起抓脸扯头发就真的不好看了，只能速战速决。
但品一品方才发生的经过，觉得自己在气场上占足了脚跟，还是挺美。
“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？应该很有魄力吧？哎……早知道就穿高一点的鞋子来的。”
她一直在自言自语，却没发现林现在身后看她的那个眼神。
仿佛在某一刻，时光穿越了数年的洪流，把那一年尚且青涩，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拽到了他跟前。
让她可以没有任何负担，没有任何过去的，一如既往，肆无忌惮。
林现起初只是发觉太阳炫目，到后来竟渐渐地有些微醺。
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，除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，别的，他什么也看不清。
酒店离家不远，因为天气炎热，艾笑原本边走边看能不能打到车，忽然间却感觉手腕一紧，牵着林现的那只手被他反握住，随后他的脚步逐渐加快，反客为主地变成拉着她前行。
艾笑意外地抬起眼，不解地跟在后面小跑起来。
十几分钟后，他打开了家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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